艰难的制造

阿耐

都市生活

柳钧顺利入关,心无旁骛地直奔出口。他的爸爸在病床上等着他,他已经在回国手续和回程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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艰难的制造 by 阿耐

2019-1-12 18:21

  此时此刻,手机的铃声显得非常刺耳。柳钧不情不愿地接起,等听到手机里崔冰冰的声音,脑袋如塞冰块,顿时清醒一大半。

  “说好安全到家后来个电话报平安,我都等了快一小时,呵呵,散步消食?”

  “唔……不……有点事……”

  “呵呵,不好意思,不好意思,打断你饱暖,继续,请继续,晚安。”

  柳钧尴尬地听着手机里传出蜂鸣声。不自禁地松开了手臂。而余珊珊分明地听到手机里传出的说话声,气得一张脸铁青,电话里说得清清楚楚,柳钧还想否认?她见到柳钧迅速冷却的脸,一颗心冻得冰凉。余珊珊无法再自欺欺人。

  柳钧记忆档案中狂怒目光序列又添一条,一双含泪而清澈的眼睛,让这一条愤怒目光条目更显触目惊心。柳钧不自禁地倒退三步,撞到墙上,与愤怒的余珊珊对峙。他错了,今天来余珊珊家开始便大错特错,他忘记自己早八百年就总结出的结论:恋人分手就永不成为朋友。面对余珊珊的愤怒,他摊开双手,但欲言又止,他看到余珊珊跟眼下全国交警学习的济南交警似的,伸出手臂往他一指,又往大门指去,他知道余珊珊没有说出的潜台词是:滚!

  柳钧本想乖乖地滚,可是他看到余珊珊眼睛里大滴大滴的泪水奔涌而出。他揪心地想到,他今晚若这么离开,余珊珊会做出什么举动。先前只是看到分手很久的他与阿三在超市买菜,就能做出下嫁烟草公子的决定,这回更加激怒之下,又将如何。他犹豫了一下,几乎是夸张地举起手臂看一眼手表,夸张地惊呼:“啊,很晚,我得走了,明天市领导到我那儿考察,不好意思。”柳钧仿佛演一场蹩脚滑稽剧,“咳,市领导是女的,女人婆婆妈妈多,硬是要为她女儿先考察考察我,还借什么考察公司的名头……啊,不好意思。”柳钧做出醒悟状,连忙闭嘴出门。毫无意外,他背后是余珊珊的怒吼,“无赖!恶棍!”

  无赖与恶棍,显然永远不可能再干扰余珊珊的情感。

  走在夜晚空旷的大街上,柳钧拍拍依然酒醒的脑袋,酒精是个害人精啊。可又想到,即使今晚没有喝酒,没有那一丝微醺的轻狂,他能对余珊珊见死不救吗?他苦笑。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打一个报平安电话给崔冰冰,轻描淡写地告诉那头,她差点毁了他和女朋友关系。崔冰冰只是笑,只是连说抱歉,一点八卦打听的意思也无。就这么,一夜解决两个。

  第二天,柳钧又解决一个。李大人本来说好上午来,柳钧等到早上十点,一个电话过来,通知说李大人有事,改成下午。修改行事历,下午继续等。以为一点钟可以获得消息,却被行政经理泼一瓢冷水,国庆节前,机关下午睡完午觉才能上班,大约两点。再集合,再车队上路,估计到公司最早得下午三点。行政经理说话的时候,两只眼睛笑嘻嘻地看今天不知为什么不穿工作服的柳钧的手臂,那手臂上是略带弧度的碎碎点点的伤口,显而易见。所有成年男女看见这种伤口,都会心照不宣。三点多的时候李大人驾临,也注目这个伤口看了好一会儿,又若有所思地看看长相身材学识都是一流的柳钧,也是心照不宣。不用祭出崔冰冰教柳钧的独门秘方,李大人的驾临自然而然地变成公事公办。

  世界从此清静。连崔冰冰都来电,谢绝周六他上门做维修工,因崔冰冰周六出差,晚上才能回家。但是周日清晨,崔冰冰就精力充沛地等在家的楼下,上钱宏明新家,那市中心知名的豪宅小区接嘉丽。柳钧的手臂一直在崔冰冰眼皮子底下飞舞,崔冰冰夸张地拿来墨镜当放大镜用,在那排已经消褪了七七八八的牙印上扫描。柳钧有点儿哭笑不得,被崔冰冰调戏得恨不得换上长袖。他本想再逼退崔冰冰一步,不料被崔冰冰反将一军。他只好引开话题,将嘉丽其人介绍给崔冰冰。

  嘉丽穿一件自己画的T恤,配牛仔裤和帆布鞋,身上不见一丝首饰,头发明显不是坐在某高档美发中心一刀一刀花一两个小时剪出来,而是一扎马尾辫,简单朴素得不像豪宅小区某套房子的女主人。最关键的是,嘉丽瘦瘦的,即使牛仔裤穿在嘉丽身上,也显得仙风道骨。柳钧跳下去给嘉丽开门,嘉丽扶着车门微笑道:“宏明一定要请我妈来管着小碎花,非让我单独跟你吃螃蟹去不可。麻烦你了。”

  “不如请伯母和小碎花也一起去吧,昨天刚下过雨,今天农村里一定空气很好。”

  “我跟你一样的意思,不过最后被宏明说服啦,那么我们听他的。谢谢你哦,柳钧。”嘉丽这才坐进去,自己动手关上车门。

  柳钧也知根知底,知道嘉丽不大爱说话,眼下有陌生人崔冰冰在场,嘉丽更不愿说。“我猜得到宏明跟你说什么,我们从小斗嘴皮子斗到大,他那些套路我全知道。回头找他印证。”

  崔冰冰在车里惊讶地看着嘉丽,这是个完全与她不同世界的人,那气质完全不是她印象中的商人妇。一般从太太可以推知丈夫,崔冰冰好奇柳钧的那个朋友究竟何许人也。她见到柳钧坐回驾驶座后,也变得稳重起来,一本正经地替两个人做了介绍。两人都姓崔,嘉丽的身份是柳钧从小玩到大朋友的妻子和大学同学,崔冰冰的身份是工作中结成友谊的革命同志。崔冰冰觉得柳钧在介绍她身份的时候,耍了个滑头。但这个滑头,让崔冰冰与柳钧从纯粹的工作关系转向工作外,可又不是单纯朋友,其中之细微区别,崔冰冰不知道嘉丽听懂了没有,她更觉得柳钧是说给她听的。崔冰冰有点儿不快,但没放在脸上。

  柳钧跟坐在后面默默打量他车子嘉丽道:“嘉丽,听听我给小碎花搜罗的曲子,全是我自己弹的,你听着好的话,明天我做成文件传到你邮箱。”

  “宏明说,你弹的《小星星变奏曲》很好听。我正想哪天领小碎花去你那儿观摩呢。”

  “啊,那我得赶紧把新买的钢琴背回家,旧的太没感觉了,误导小碎花。你打算让小碎花学钢琴?我可以给你写个计划,还可以甄选老师,现在先多听,培养兴趣。你不教小碎花画画?”

  “正在培养兴趣呢,你看我T恤袖子上的一朵小花就是小碎花画的,可意识流了。”

  崔冰冰在一边儿笑眯眯地听着,也听车子音响中流出来的音质不怎么样的钢琴声,原来柳钧会弹钢琴。她斜睨一眼柳钧那枚功能不全的断指,她不晓得伤了一枚手指后会不会影响弹琴。那枚断指的来历她早有耳闻,以前事件刚发生时候,她当作江湖恩怨的一桩,想不到今天能遇到当事人,而且当事人看上去并不江湖。她很想知道那事件背后的曲折,只是她目前作为革命同志,还不到可以打听隐私的级别。但她可以从车子里其他两人的对话中听到很多她不知道的柳钧。

  车子很快到约定集结地。一家超市平时车流不大的停车场上已经聚集不少车辆,好几辆好车。崔冰冰看柳钧向一辆牛高马大的吉普走去。吉普旁边已经有一小群人,圈子中有个看上去不属于这种游玩场合的中年男子,和一个气质高雅的美女。崔冰冰从来不是三从四德的料,她和柳钧并肩走进这个人圈子。

  “东东,我把阿三给你带来了。”随即柳钧回头又跟崔冰冰道:“你上回生日,说东东比奶油蛋糕更奶油,他日日夜夜惦记你。”

  崔冰冰被打个措手不及,但不慌不忙地笑道:“那天晚上没看清你们的脸,要看清了,我直接叫你们菠萝面包。”

  众人都起哄,柳钧讪讪地看申宝田的脸皮,见申华东也是在审视他的脸皮,众人都在看他俩的脸皮。柳钧连忙借口预付活动款,走开找人。申华东索性把阿三生日那天的德行说出来以飨听众。众人大笑着各自上车出发。申华东今天无法开他的烧包跑车下农村,只能开着宝马在前面开路,他这车上,一下载了四个女孩子。

  柳钧拿上梁思申递给他的一只对讲机上车,他感觉宋运辉可能有话要跟他说,心里非常忐忑,上车就将对讲机打开,不即不离地紧随大切诺基。果然,一会儿就有信号传来。

  “小柳,你选择部件表面材料的时候,忘记考虑我们类似企业的工作环境。酸性大气环境,对表面腐蚀很明显。我带着照片,你等下看看。”

  “呃,会不会导致你们停机?腐蚀程度怎样?我立刻去看。”

  “目前我让做了表面防腐,有防腐层在,基本上不用担心表面腐蚀导致的损坏,可以拖到春季大修。但表面防腐……应该不是你追求的境界。需要批评你的是,这么重要的工作环境,竟然没有考虑到,是个不该有的疏忽。”

  “宋总,非常谢谢你如此关心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部件。但请容我解释,我研究过工艺,我以为应该有安装脱硫装置的。而二氧化碳和二氧化氮的酸腐蚀我都有考虑。”

  对讲机好一阵子的安静。崔冰冰听着不对,冲柳钧挥挥拳头。柳钧也早又按下说话键。“是的,我的疏忽,我进入厂区闻到气味,就应该有所察觉。”

  “你的解释是对的,十几年前引进设备之初,我也遇到过类似国外尖端设备到中国水土不服的问题。忘了提醒你。我当初对引进设备的考虑有这些小经验……”

  崔冰冰惊讶地听着那个高高在上,她以为接触不到的东海宋总像教育自家弟子一般,与柳钧闲闲道出经验之谈,她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,但她工作那么多年,清楚一个前辈对一个晚辈如此传授经验,是多么的不易。哪有几个长辈有这等耐心,即使柳钧行贿宋运辉也未必换得来这种人的耐心。她不由得回头看后面嘉丽的反应,她却见到嘉丽拿着复杂的相机聚精会神地对焦窗外,全不搭理介入。柳钧的朋友全都出乎她的意料,崔冰冰对柳钧好奇更多。

  “还有一个问题,你的公司ISO9000证书拿不出来,怎么办?目前几乎所有规范化企业,对供货企业的质量管理体系认证都有要求。”

  “其实那个没用,那个体系还不如我的,尤其是隶属商检的认证机构的态度与水平,我大不认同,而且我得为此增加人员编制。这种对企业并无助益只有麻烦的认证,却要不菲的认证费,还有未来每年都需要复审,劳民伤财。不过我已经在排队了,只能认证,否则竞标去,没有证书首先被硬杠子敲下来。还有个ISO环境认证,也不得不,完全是形式主义,未来我可能得实际做一套,为ISO另外备一套假文件。”

  “小柳你听着……哈哈哈,我们都在笑你。”柳钧听到对讲机里传出嘈杂的笑声,夹杂着飞快的对话。旁边崔冰冰也笑道:“这纯粹是孩子话。”

  终于等到那边笑够了,说“我们笑完了,over”,柳钧才能按下通话键,“今天不一样嘛,出来玩,让我发发牢骚。你们真不知道那认证费我是怎么谈的,还有安排日期,还有什么工作餐,你们不知道我为此认了多少所谓的朋友,占去我多少实验室时间。可是,那帮大爷又非我出面不可。我无法不听,因为他们是局里的处长挂帅,谁敢得罪。这不是认证公司质量管理程序,而是认证我的公关手腕。我的大弱项,你们知道我有多痛苦。”

  宋运辉又笑,但是笑毕,立即严肃地道:“我们系统的采购,有条明文规定,就是质量体系认证。相信未来有类似规定的企业将越来越多。明天你把剩下的两只试用件拉回去,重做表面处理。不拿到认证书,不能再进门。”

  这个打击很大。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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