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揪

　　兰阳公主脸色死灰瘫坐在冰凉的石板上，昨日被徐子画踹了一脚的肩膀隐隐作痛，但她对肉体上的疼痛毫无知觉。此时看着徐子画跟青楼女子公然挑衅，一颗心像是被撕裂成无数片，连呼吸都是灼烧的疼。O
　　她还记得当初皇兄给自己选驸马的时候，那么多青年才俊都挑花了眼。务
　　本朝律法：驸马不影响仕途。③
　　前朝旧律与公主结婚的驸马一生不能入仕途，以免结党营私扰乱朝堂；更不能纳妾以免怠慢了公主；寻常百姓家都是公婆为大，而驸马府中公主代表的是皇家尊严是君，而公婆只是臣，即便是长辈也不能越矩凌驾于君之上，公婆要反过来给公主请安。⑻
　　那时候的公主，当真比普通男子都有体面。旗
　　不但有资格独立建府甚至还拥有封地，即便是没有封地的公主，也能幕后坐庄置办属于自己的产业。艺
　　可大朗王朝推翻前朝建立后，将公主的特权一并剥夺。珊
　　没有独立建府资格，更不可能有封地，嫁入夫家要三从四德向婆婆晨昏定省，不能阻拦驸马纳妾，驸马照样可以在朝中担任官职完全不受影响，甚至以皇帝对公主的重视程度还会私下给不少肥差。
　　娶一个公主进家门，不但不受约束还能得到诸多好处，亲哥哥又是当今圣上，兰阳公主的婚事几乎惊动整个朝野，只要家里有合适年龄的嫡子，无一不上书求娶。
　　哥哥选中了成国公家三世子，还来问过自己的意见。
　　可作为一个从未走出过皇城的小女子，她怎么能从一幅画像上看出人品好坏？
　　只听闻徐子画才貌双绝，哥哥又说暗中了解过徐子画品行不错；成国公性情豪爽不拘小节；嫁进成国公府以后，上面没有婆婆管教约束更轻松自在些。
　　况且大婚之后皇帝会特赐驸马府，小两口搬过去关上门过自己小日子，比其他牵扯朝廷太深的贵族世家要好很多。
　　哥哥还特意宴请众多青年才俊，让她躲在屏风后面偷偷观察。
　　那时候的兰阳公主确实也被徐子画一张白玉面孔欺骗了，她觉得皇兄选的未婚夫极好，点头应允之后便是赐婚，第二年冬天，她带着皇兄亲自准备的丰厚嫁妆嫁给徐子画。
　　“你还记得我们新婚的时候吗？”兰阳公主眼神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，她竟然想不到一个人能有那么多面孔！
　　皇兄赐婚以后，徐子画作为公主的未婚夫表现得很是殷勤。
　　春天里他能跑遍整个京城只为寻找最早盛放的迎春花，送进宫中供她赏玩；
　　夏天烈日炎炎，徐子画为博未婚妻一笑，不惜花费重金为她打造纳凉别院请来一游。
　　婚后两人更是蜜里调油，皇兄几次宴请他都寸步不离温柔体贴，让多少后宫妃嫔、名门贵妇们艳羡。
　　兰阳公主还以为这是徐子画爱自己的表现，哪知道一切表演都是为了后续做铺垫！
　　“新婚？”徐子画怀里搂着扬州瘦马，嘴里叼着葡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，“新婚之际，我也不知道你竟然是个不能下蛋的鸡啊！”
　　见对方果然脸色煞白，他心里乐得开了花。
　　兰阳啊兰阳，就算你是公主又怎么样？只要生不出孩子这口锅扣在头上，到了皇帝面前都是你对不起徐家！
　　徐子画还算有自知之明，他知道自己那些虚名都是吹出来的。
　　不过是仗着父亲的威名花点钱让京城的文人墨客们吹捧一番，再花点钱买些文稿，当做是自己的作品在各种聚会上背诵，才名自然就打出去了。
　　再加上成国公府的滤镜，有的是想巴结的人愿意捧，三世子徐子画才貌双绝就坐实了。
　　这一点跟漓郡王没什么区别，不过人家毕竟是当今太后的亲儿子，段位自然更高一级。
　　名气打出去，徐子画没想过能钓到兰阳公主这么大的鱼，毕竟他原先的目标只是找个普通点的京城贵女，她们那些丰厚嫁妆都够吃半辈子了。
　　谁知运气爆棚，他竟然得了兰阳公主青眼。
　　徐子画生怕不着调的父亲帮不上忙这门亲事黄了，三天两头琢磨着怎么讨公主欢心。等顺利娶到手，他陪同公主进宫赴宴的寸步不离温柔体贴可不止是演戏给皇帝看，更是立好人设让整个京城都知道驸马爷对公主好到了极点，这样即便她挨了打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。
　　更何况，每每进宫自己一如既往与她形影不离，皇帝政务繁忙；皇后、太后又与兰阳公主不亲近，她哪有机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告状？
　　“刚开始还算新鲜，但是你瞧瞧你自己，哪一点能比得上宁儿？”驸马爷徐子画高高在上冷笑着给公主洗脑，“天天端着公主的架子阻碍我们徐家绵延子嗣，兰阳，你想让我绝后还不肯博我一笑，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？”
　　他信心满满这辈子能把兰阳公主吃得死死的，因为嫁到江南的清荷郡主就是这样被圈禁在内帷一步步不得外出，整个蒋家都靠着郡主的名声赚得盆满钵满。
　　更何况自己做的更绝，婚后蜜里调油的日子哄得兰阳公主找不到北的时候，借口她的贴身丫鬟年纪都大了自己又不愿意让她受委屈纳妾，主仆服侍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，不如选几个年纪小的顶上来，将她们都寻个好人家嫁出去。
　　公主不疑有他，还觉得驸马爷人帅心善对自己一心一意不打陪嫁丫鬟的主意，便高高兴兴添了嫁妆把陪嫁丫鬟都嫁了出去。
　　自此她身边全都是驸马爷的人！
　　这样一个哥哥不顾嫂嫂不管又没心腹丫鬟帮忙，连驸马府都出不去的公主，当然只能做个玩物。
　　“我、我……”兰阳公主想反驳什么，但又说不出话来。
　　婚后这几年始终都没有身孕，徐子画为了皇家体面还不能纳妾，他心里应该也很难过气愤吧？
　　被常年道德绑架洗脑，她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。
　　只觉得自己身为公主挨打很委屈，可生不出孩子是事实，驸马府是皇兄赏赐给驸马的，离了此处自己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。况且自己即便是死了也要入徐家的宗族祠堂，否则无人祭奠只能当个孤魂野鬼……
　　“公主这是典型被PUA了啊！”姜晨眉头微皱，通过第一视角看着这一幕，琢磨着该怎么才能帮她一把。
　　朝堂之上翻找资料查出当朝公主竟然备受侮辱后，他就派遣魂器想看看驸马究竟是不是像设定里那样，不学无术又欺凌公主。
　　没想到竟然看到现场直播！
　　不过，由于原主并不熟悉朝堂，他也不知道驸马府的具体位置所以耽误了些时间，没能在公主挨打的第一时间赶到。
　　徐子画显然很有些心机，就算是打公主都不往明显处动手。
　　古代女子约束多得很，医女又极少，平时看个病都得隔层纱帘把手盖起来，太医只能诊脉甚至不被允许知道看病的究竟是谁，身上打的淤青伤痕还真不容易被发现。
　　“是直接杀了呢，还是找个什么机会捅到皇帝那边去？”姜晨靠在榻上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桌上敲着。
　　在任务世界里杀掉这种龙套不会有什么影响，但是突发命案尤其是关系到驸马爷，会给相关部门增加很多工作量。
　　另外，徐子画意外身亡的话，兰阳公主就被动成了寡妇。
　　这年代即便是皇室的寡妇都不好当，她看起来也不过刚二十来岁，人生最好的年华连个子嗣都没有就开始守寡，没资格使用钗环胭脂不能穿华丽衣裳，以后也不能出门更不能参加什么聚会，也太惨了点。
　　现在跟皇后已经是盟友了，能不能让她想办法帮一下可怜的小姑子？
　　另外还有一点得看看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愿，毕竟她才是当事人。
　　有些人呢恋爱脑就爱挖野菜，就喜欢喝白粥，别人阻拦她跳火坑还挨骂呢，总不能自己就替人家做决定了。
　　就在姜晨凝着眉思考怎么处置的时候，魂器视角突然就出现一行人——为首气哼哼的，可不就是皇帝？！
　　他当即支棱起来，魂器跟随着皇帝又返回去看热闹。
　　“你什么你？”徐子画得了意，上前一脚就把兰阳公主踹翻，“你瞧瞧别人家的世子哪怕跟任何一个京城贵女结婚，不但子嗣满堂还能强强联手做出一番事业。我呢？堂堂成国公三世子，想当初也是才貌双绝的人物，娶了你以后连个孩子都没有，非但没能得到你皇兄一点支持，朝堂上那些家伙反倒忌惮被皇帝盯上，连一个愿意跟我真心相交的都没有！”
　　“老子本来能在世人面前春风得意，于朝堂之上大放光彩成为朝廷栋梁。都是因为娶了你！膝下无一儿半女，也不能结交三五知己免得被当做结党营私，你还端着公主的架子不肯好生伺候老子，你知道这些年我心里的苦闷吗！”
　　他越说越上劲，歪理说的多了自己都快信了，怒火中烧又是一脚踹在兰阳公主肚子上，“我让你没用！不会生蛋的鸡留着有什么用！”
　　“Duang！”
　　他正踹的起劲突然听到一声闷响。
　　紧闭的屋门被踹开，将这些话听在耳中气得血涌上头顶的皇帝踹开门，正好看到面目狰狞的徐子画正在殴打妹妹。
　　“你说谁没用？！”他气急了，随手抄起门口架子上的古董花瓶直接砸过去。
　　徐子画做梦都想不到皇帝会一声不吭跑到驸马府上来，整个人愣在原地被花瓶砸得头破血流；
　　兰阳公主心中又委屈又懊恼正挨打，突然见皇兄出现怔了一下嗷一声哭出来，爬了两步抱住他的腿哀求道：“皇兄息怒！不、不要怪罪驸马，此事是我的错！”
　　气得七窍生烟的皇帝顿时瞪大了眼，“兰阳，你说什么？”
　　“是我……我生不出孩子，还阻挡了子画的仕途之路……”
　　不等她说完，皇帝都气笑了，“谁说你生不出孩子？谁说的迎娶公主就阻挡了他的仕途之路？朕明里暗里把肥差都送给他，让他里子面子都赚了，还不够？你是想让他活活打死吗？你愿意的话，朕这就甩开手离开，今后对你的事再也不管！”
　　“可是……”兰阳公主心里很乱，拽着皇兄看着头破血流面色苍白的驸马，嗓音颤抖道：“可是皇兄要杀了他，妹妹就要一辈子守寡连府门都不能出，更不能进宫了呀！”
　　这几年被压制的死死的，不就是没有人撑腰，连大朗律法都没给已婚公主留活路吗？
　　“你！”皇帝又心疼又气愤。
　　妹妹没有替人渣求情，她只是担心一旦惩戒了驸马，这辈子都没任何出路了。
　　他看着清瘦的妹妹想着方才徐子画那么重的踢在她身上，自己从小就娇弱的妹妹竟然连声呼痛都没有，显然三天两头挨打被打惯了。
　　“你是当朝公主，怎么能为了这种畜生守寡？”皇帝在气头上，想起小白泽的吐槽当即脸色一沉，“兰阳公主接旨！”
　　“臣妹领旨。”兰阳公主跪好，惊慌的眼神往后瞄了一眼。
　　大内侍卫已经将头破血流懵了的徐子画一左一右押住，往他腿窝一踹让他跪倒在地；另外两个也将吓得大惊失色一直在尖叫的青楼女子制住。
　　“皇、皇上……”徐子画吃痛这才反应过来，急忙结结巴巴找借口，“臣、臣心情烦闷喝了点酒，只是、只想训诫妻子……”
　　事发突然他灵机一动才想出来理由，“皇上，本朝律法女子出嫁应三从四德。公主自从嫁入府上多年未生子嗣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，本就有错在身。她还仗凭着公主身份对丈夫丝毫没有敬畏之心，臣不过是教训妻子让她懂得身为女子应有的品德，何错之有？”
　　律法可是祖宗流传下来的，目的就是削弱公主的势力，免得处处有特权让一介女子骑在朝臣们头上，以身作则令天下女子都不服管教强势无德，徐子画只能赌皇帝都不敢违背祖宗遗训！
　　果然，在他咬着牙表现出不卑不亢态度之后，皇帝皱着眉停顿住了。
　　“皇兄……”兰阳公主眼神凄楚看着自己的亲哥哥，太祖留下的律法难以撼动，整个大朗王朝都在严格奉行，哥哥会因为自己去抗衡祖宗律法吗？
　　能抗衡过朝堂上那些动不动就参一本、老顽固的夫子们吗？
　　她心里没有半点信心，一想到就连皇帝都拿徐子画没办法，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办？
　　“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？忍忍就好了。”
　　“驸马打你是不对，但你能说自己没有半点过错吗？”
　　“是你生不出孩子在前，驸马已经做的不错了，他都没有纳妾呢。”
　　“男人嘛，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，谁还没个三妻四妾呢？世人打小都是这样过来的，你也太小心眼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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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兰阳公主想着那些耳熟能详的劝导，绝望地想着哥哥身为皇帝坐拥三宫六院几百个女人，肯定会站在男人的角度考虑。
　　对于他们来说女人只是附属品，又有什么资格被尊重呢？
　　“驸马徐子画身体有恙不能尽人事，与兰阳公主婚姻作废！徐子画公然狎妓殴打公主亵渎皇权，拖出去游街示众后杖杀！府中小人知情不报令公主受辱，皆处以死刑；其父成国公告老还乡不在京都，念其功勋在身革去成国公之位；其兄长同罪，因早已分家免死罪贬为庶人，财产一律充公！”
　　得亏成国公没什么旁系分支，不然这套组合拳下来九族多少都得沾点晦气。
　　皇帝还在气头上，处置完看着呜呜啼哭的妹妹，咬牙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，“即日起，兰阳公主搬回后宫凤阳阁居住；驸马府查封改建为公主府，兰阳公主婚约无效随时可另选佳婿。
　　届时婚配另行赐府，公主府邸为兰阳公主所有，任何时候想来就来住想走就走，后宫与这里都是你的家！”